峡江平原两相望——记沙洋县土家族农民作家王雄

09-25 09:56   云上沙洋  

从沙洋城区往南,沿荆新线走大约8公里,就是三峡村,住的全是因三峡大坝建设而搬迁至此的“巴人”,王雄的家就在其中。 王雄身材不高但结实,一头自然卷的短发紧贴在脑袋上,眼神里透着坚定和倔强,性格内向,总是沉默寡言,显得很低调,但时常面带微笑。自称“巴人”的王雄,生长在峡江,却在平原扎了根,除了辛勤劳作,他还提笔写下许多峡江与平原的文章,被称作是“填补移民历史”的写作。

个子不大的王雄心中蕴藏着强大的能量,这能量来自他的勤劳与智慧,他的笔端,将朴实生活化为一篇篇饱含真情的文字。金秋时节,荆门晚报记者来到三峡村,探寻他生活和写作的轨迹。

稚子聪明多才艺 长大酷爱“玩文学”

1982年,王雄出生于巴东县。儿时,他要越过一条小溪上的一座小桥,到秭归去上学。只是隔了一条小溪的距离,小王雄就发现了两地语言和生活习惯上一些细微的不同,到了写作文时,他总是能写出那些不同点,老师经常夸奖他的作文写得好。

到东壤口中学读初中时,因喜爱写作,王雄大胆向班主任提议,想在学校办一个文学社。班主任对此事特别支持,王雄就组办了20多人的“竹牛文学社”,这在当时是学校有史以来第一个文学社,王雄将文学社办得有声有色,一个月出一期校报,内容都是文学社成员自己写的校内新闻、文学作品等,经过班主任的指导,郑重地发表出来。文学社反响特别好,一度让学校引以为傲。

有一年元旦,学校举行作文比赛,王雄一口气投了两篇文章,其中一篇获得了一等奖。除此之外,他还撰写了一个小品并亲自出演,参加学校的元旦汇演。他的多才多艺,令老师和同学们刮目相看。

因家庭贫困,王雄初中毕业后没能继续学业,父母希望他能拥有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,于是他投奔到沙市堂哥那里,跟着学不锈钢装潢手艺。在学艺的一年多时间里,王雄一有空闲就去附近的网吧上网。别人泡网吧是为了打游戏,他泡网吧是为了发表文章。原来,在潜心学艺的同时,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写作爱好,常常边干活边琢磨出一首诗,然后发表在网络论坛。

燕子衔泥筑新巢 浪漫觅得佳人归

2000年,国家修建三峡大坝,王雄的家靠着江边,大坝拦起后,江水会将房屋淹没,不得不搬迁。巴东县五个乡镇13个村的村民,集体搬迁到了沙洋县范家台农场,要在这里新建一个三峡村。

王雄一家也从峡江来到了平原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。搬迁到平原后,父母就将家里的钱全部交给王雄,让他去采买建造房屋所需的材料。王雄这一年18岁,他像鸟儿筑巢一样,一点一点再建新家。时值盛夏,一家人吃住都在狭窄的临时窝棚里,白天要招待帮工的乡亲,晚上实在热得受不了,就直接睡在尚未盖好的新房子里。新家倾注了王雄全部心血,就连防盗网都是王雄设计和制作的。

自家房屋建好后,王雄一刻也没闲着,转身就到其他移民家帮工,挣一点工钱。因青春年少,他很快就适应了平原生活,并不断尝试新事物。看见别人骑自行车,他也买了一辆,用一天时间学会了,再教会其他乡亲。所有移民的房屋建造好后,王雄外出闯荡,跟着别人做不锈钢装潢。

他边打工边写诗,写的都是他在劳作中的所见所闻。有一回,他到监利县光荣院换防盗网,看到旧网上锈迹斑斑,又看到光荣院里一些年迈的老英雄们。英雄暮年最是让人感慨,诗句信手拈来:从防护网上/流下一道道锈迹/仿佛历史/留下的见证。几年下来,王雄不仅经济上小有积蓄,在诗歌方面也小有成绩,《星星诗刊》等大型刊物都发表了他的诗歌。

2007年,王雄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收获——爱情。机缘巧合,王雄在网上结识了一位在深圳打工的女孩,这女孩的家就在钟祥市双河镇。聊着聊着,二人情愫渐生。才情是爱情的催化剂,在王雄浪漫温情的情诗攻击下,那个叫石小琴的女孩很快就成为爱情的“俘虏”。两人见面后,王雄见石小琴皮肤白皙,双眉如黛,一开口就笑,显得特别阳光。石小琴觉得王雄聪明能干又有才,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,不久就喜结连理。

婚后,王雄在自己家里开了装潢店,凭借货真价实,生意还不错。没多久,女儿出生了,一家和和美美。王雄一有闲暇就提笔写作。每每写出了新作,都会通过微信发给老婆“审阅”。

爱文学的人,骨子里的浪漫是抹不去的。有一年夏天,两人还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。“他是突然决定的,要带我到峨眉山旅游。我什么都没准备,丢下两岁多的女儿,就跟着他去了。”说起那次旅行,石小琴依然很开心,“峨眉山太高了,爬到半路上我爬不动了,他就拉着我往上爬。看到很多人半路打转,他就发感慨说,我们能一起爬完一座山,就一定会一辈子在一起。”

峡江平原两相望 乡愁风俗成华章

王雄家的盆景很多,门前屋后、院子里、天台上,全是大大小小的盆景,对节白蜡、三角枫、三峡蚊母等种类特别多。他对盆景的热爱源于一次到一个盆景园看见三峡蚊母。三峡蚊母长在江边,儿时在江边放牛时经常将牛绳系在蚊母上,然后跑去和小伙伴玩耍。这种小叶灌木随处可见,即使被涨起来的江水淹上两三个月都不会死,水一退就又活了。如今在平原的盆景园里,它们已是稀有品种,听说都快灭绝了,成了国家二级保护植物。

王雄看着那些盆景,感觉自己就像是盆景,被人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不熟悉的地方,要快速适应环境,不断改变自己,才能活出精彩。同时,小时候故乡的情景一下子涌现在眼前,小小的蚊母勾起了他浓浓的思乡情。王雄表达的欲望越来越强烈,迫切地想要用文字宣泄自己的情感。诗歌,似乎已经不能承载这份沉重的寄托。于是他开始写散文,积攒了那么久的情感终于喷薄而出,源源不断地化作文字,从他的心中流泻出来:

“不知道我身体的湿度、气候条件适不适合‘思乡种子’的萌发和成长。一旦这粒种子最后像马蜂窝一样销声匿迹了,我的‘思乡之病’是不是应该用他乡之土来掩埋?”(摘自《马蜂窝》)“突然觉得他没有意识到映山红和继木也会得‘乡思病’,而治疗此病的唯一方法便是:返乡。就像我们村里有些人整天闷闷不乐,走一趟峡江回来,精神焕发。如此循环,无病无灾,生命安好。”(摘自《盆景之后的七年之痒》)“一旦扎根,再想拔起移栽是件很难、很痛苦的事,一如我现在想回峡江,又怕回。怕峡江的村民捕捉到我在平原哪怕一丁点儿不好的影子;怕在温暖的遗址之上梦回前世,拔起了平原的根在峡江却无处安放……”(摘自《前世今生的证据》)

王雄一边侍弄盆景,一边写下这些深情的文字。写着写着,他像小时候那样,凭着敏锐的洞察力,发现了峡江和平原生活习惯、劳作习惯以及民俗民情的不同。他们在峡江开发梯田,种橘子、桃、西瓜、小麦、油菜等,到了平原主要种水稻。他的父亲从峡江下来时,特意带上了木犁、木耙等农具,看到平原人用铁犁犁地,父亲不以为然,仍旧用他的木犁。到了秋收时才发现木犁和铁犁的不同,原来木犁犁得深,特别保墒,到了晒田时,稻田里的水晒不干,导致大片的稻子都倒伏了。而平原人用铁犁犁得稍浅一些,墒情则刚好。

移民们不停地接受着这些不同,慢慢适应。从此,峡江农耕文化与平原农耕文化水乳交融。王雄将峡江的事物和平原的事物一一拿来对比:母亲的苕事、父亲的牛事、从换工到联姻、从晒席到油布……写了峡江写平原,再将峡江和平原糅合起来写,从峡江到平原的系列散文越来越有影响力。2015年,省作协将王雄的散文结集纳入“湖北青年作家丛书”第三辑,书名就叫《从峡江到平原》,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公开出版。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、著名作家叶梅高度评价此书,称其为“非转基因的原生态”写作,是移民题材类“填补空白”式的“移民历史”写作;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、著名评论家李朝全也在《人民日报》发表《从峡江到平原》的评论文章——《家乡是一种文化》。今年4月,由省作协推荐,他被鲁迅文学院录取为“第28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”学员。目前,他的另一本散文集《在沙洋》已参与宏德民族出版社“少数民族作家优秀作品”丛书的征集,他说取名《在沙洋》就是为了感恩沙洋这片土地。

今年7月,王雄回了一趟峡江。这时,他的父亲已因病去世两年了。站在船头,行走在故乡的怀抱里,岸上父亲当年亲手栽下的橘子树已果实累累,而船底,是被江水淹没多年的故居,想起当年曾在这里撒下的辛劳与欢笑,想起已作古的父亲,这个能文能武的汉子不禁泪流满面。

峡江曾是他的根,如今他又在平原生了根,他用文字让峡江和平原根连根,成为两地情感的纽带和文化传播的使者……(文/刘弘 黄旭升 范青枝图/余国彪)

来源:荆门晚报

责任编辑:李梅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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